桥边红药先生说:
忽然
一把抱住我并使劲吻了我一下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
“SEE YOU TOMORROW”
转身上了出租车
此时
我才感觉到和她接触过的脸颊上湿湿的
是她的泪。
肯尼亚
2007年底,我们船接到航次任务:从芬兰运化肥到肯尼亚。因为两个国家都是比较陌生的地方,所以马上就有人(往往是急于休假的人)在世界地图上定位:肯尼亚位于非洲东海岸中部,毗邻海盗盛行的索马里,而索马里又是必经之地!于是,航次一开始,船上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特别是过了苏伊士运河进入红海后,整个船舶更是如临大敌,船上的工作重点也变成了尽一切努力防止海盗登船。所幸挑剔的海盗并没有把我们这条二十多年的老龄船看在眼里,值了十来天海盗班的兄弟们还没有看到海盗的模样就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蒙巴萨。
蒙巴萨是肯尼亚最大的港口,刚好位于赤道线上,一年四季都是盛夏。和非洲其它大部分城市一样,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又脏又乱:码头上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而且挤满了卖各种工艺品的皮肤比污水还黑的小商小贩。船舶领导据此判断这里不是个适合下地的港口,进而对大家提出要求:一旦下地,要至少组成“三人小组”并且天黑以前要赶回来。对此,来往于世界各地、领略过许多个知名城市的诸多繁华的船员们并无异议。
午后靠上码头,已经连续在海上漂泊了提心吊胆的二十多天的船员们忙完各自的工作后便有“三人小组”冒着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地到城市里去了。但是大多数人只是下了舷梯,在码头边和小商小贩们讨价还价。通过和小贩接触,大家发现这里的人虽然长得黑,却心地善良,待人和气,对每个船员都热情友好。
吃晚饭时大家正对这个陌生的城市议论纷纷时下地回来的同志给大家带回来一段“历险记”:
“三人小组”出了港口进了市区,刚东张西望地走了一会,忽然后面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叫他们“WAIT”。三人立即不约而同意识到遇到坏人了,决定不予理睬同时加快了脚步,不想后面的小伙子竟跑着追了上来。三人见状大惊,撒腿就跑,小伙子同时也跟着跑起来,边跑边向他们招着手叫喊。这样跑了十几米远,迎头过来两个黑塔一般的大汉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三人心想这下完了,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后面的小伙子追了上来,边喘气边笑着举起一串钥匙向他们晃动。三人同时朝腰间一摸,其中一人才发现自己的钥匙不在了。惊魂未定的三个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场虚惊,连忙接了钥匙,也顾不上计较对方的黑手多少天没洗过,一把握住并连声说了无数个“THANK YOU”。
这件事情迅速在船上传开,于是大家便得到一个共识:这里虽然环境脏乱,但是人却不坏,城市里应该是安全的。
赌场 晚饭后天色尚早,大家陆陆续续开始下地,有的没有达到“三人小组”的标准,船舶领导也视而不见。我白天和小贩们聊天时得知,市郊有个海滨酒吧,是个休闲的好地方,就和几个同事叫了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个酒吧依海而建,外面不怎么起眼,但是大门里面却别有洞天。舞榭歌台,亭房楼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石条铺就的地面宽广平整,拾阶而下可以直达洁净的海滩。白天这里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僻静而又不感寂寥,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喧哗和炎热,宛若世外桃源。晚上更是风景独好,柔和的海风,轻轻的海浪,新鲜的空气,皎洁的月光,强劲的音乐加上多情的肯尼亚女郎狂放的舞蹈,构成了一幅天上人间的画卷,让疲惫的人们如痴如醉,乐不思蜀。更有少数思想前卫者一手握着冰凉的啤酒,一手搂着热辣的女郎,一副人生何求,此乐何极的神色!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很多人一生都难得一遇。身处其间,比范仲淹先生当年在岳阳楼上“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意境有过而无不及。 第二天早上的班前会上,大家纷纷对自己下地的所见所闻加以介绍,特别是到过海滨酒吧的,更是对那里的情形做绘声绘色的描述,听的那些没有去过的人们心里蠢蠢欲动。谁知一个机工却对此不以为然,说自己昨天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这个机工有好赌的习惯,有个外号叫‘赌神’,而且是个吹牛大王,总喜欢把自己的雕虫小技说成屠龙之术。所以大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都说无非是个赌场而已,有什么好的。‘赌神’马上反驳,一口气道出了该赌场的诸多好处:进了赌场,不论参赌与否,抽烟、喝酒、吃饭一概免费,外加专车免费接送!
在这个物欲横流连上厕所都要收费的世界上,竟然有个什么都免费的地方。信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船员们并不相信,但是经不住‘赌神’的现场说教并拿出当晚没有抽完的香烟证明,大家开始将信将疑,心想果真如此倒真是个好地方。因为酒吧虽好,消费太高,一瓶啤酒要两个美元,一趟下来,车费加啤酒一人最少也要消费二、三十美元。到赌场只看不赌,抽着免费香烟,喝着免费啤酒,吃着免费饭菜,享受着免费空调,岂不美哉。
于是大家快马加鞭,早早完成了当天的工作,不等吃午饭我们四、五个人便在‘赌神’的带领下直奔赌场。
这家赌场名叫“WONDERLAND”,意思是“奇妙之地”,规模不大,只有几张赌桌外加一些老虎机,和曾经见识过的南非德班金碧辉煌的大赌场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本就心存疑惑的大家不禁有些上当的感觉。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如‘赌神’所言:在这里的客人(大多是中国人),无论参赌的还是看客,只要一个手势,服务小姐便过来问你有什么需要,要啤酒的给你送来一罐当地产的啤酒(就是我们在酒吧喝的那种),要香烟的给你送来一包当地产的包装精美的香烟外加一只打火机,要吃饭的先给你送来菜单,鸡鸭鱼肉随便点并且很快就做好送过来。赌场里边气氛活跃,工作人员对各自的工作一丝不苟的同时也很幽默,不时地和大家开些让彼此开心的玩笑。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待遇,颇让喝了一罐凉爽的免费啤酒的我不好意思,觉得不在这里输点钱就对不起仁慈大度的老板和辛勤工作的员工。于是我抱着“输了就当消费了”的心态换了些筹码和其他人一起围在赌桌旁时不时押上一注,这样喝起啤酒、抽起香烟来就显得理直气壮。
赌博是很容易成瘾的。此后一连一个星期,我们几个人一直重复着这样的日程。所幸的是我运气不坏,几天下来,竟然小赢了一百多美元。另一个同事赢的比我还多,而“赌神”他们几个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每个人都输去几百美元。但是大家并不后悔,因为那里的确让大家玩的很开心。
更让我开心的是在赌场里我结识了一位当地漂亮的服务员。
CLARRA
她叫CLARRA(这里的员工都在胸前挂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二十来岁,明眸皓齿,魔鬼身材,是几个服务员里最漂亮的一个,用王朔的话说就是虽不能一下子让人坠入情网却足以引起一个成年男人的非分之想。开始时我只是专心赌博,偶尔为听不懂庄家说话的同事做翻译并和庄家开些玩笑。后来一个同事发现了问题:每当我的啤酒喝完时不等我要手边就立即出现一罐,而他们几个要了啤酒好一阵子才能送来。于是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为我们服务的CLARRA身上,发现她在工作之余总时不时地向我瞟上几眼,我赢了,她高兴;我输了,她惋惜;我啤酒喝光了,她马上又送来一罐。当大家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时我不大相信,因为我们中间帅哥颇有几个,而我却是丑男,漂亮的服务员怎么可能对我情有独钟呢?而当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CLARRA时,换来的却是意味深长的莞尔一笑。此时,尽管我不解其中奥妙,却是明白了同事们所言非虚。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后来一次我上了洗手间出来,在一拐角处遇到CLARRA,正当我颇感尴尬时,她以极快的速度在我耳边说了句“八点钟请在赌场门口等我”就低头匆匆而去。我一脸茫然地原地愣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返回赌桌,一边随意下注一边思索,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准时赴约。
好容易挨到晚上八点赌场换班,我也借故出了赌场,一边在大门口徘徊一边注意着从赌场出来的女孩子。十分钟后,看见精心打扮过的CLARRA挎着提包一身便装向我走来。我努力抑制住“**”带来的紧张和激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往远处走了几步以避开赌场门卫的视线(以免门卫看见给CLARRA带来麻烦)。CLARRA出了大门后小跑了几步来到我身边,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用略带羞涩的语气向我打了声招呼,然后问我:愿意请我喝杯啤酒吗?我一听马上答应,因为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节目。于是在CLARRA的带领下,我们来到离赌场不远的一家小酒吧找了张桌子坐下。
“谢谢你等我并请我喝啤酒”。她一脸感激不尽的样子。
“你请我喝了好几天啤酒,我请你是应该的”。我同样带着十二分的诚恳。
“那是我的工作”。她很轻松地说。
看着她十分享受地喝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对我和对我的同事们不一样”?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因为。。。。。。因为赌场里的中国人只有你懂英语”!
这个理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如果赌场里只有我们船上的同事,这话我相信,可是赌场里的中国人中还有中国援建非洲的好几个公路桥梁方面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当地华侨,难道他们也不懂英语?
“他们只是会说一点英语,而你却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跟我们交流。只有你懂英语”。CLARRA欣赏地望着我,语气十分坚定。
萦绕在心中的疑惑解开了,我对CLARRA的答案多少有点失望,但是毕竟受到了夸奖,心里还是有一丝得意。
CLARRA也许看出了我的失望,很快又含情脉脉地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这话很让我受用,我立刻报之以微笑。
之后,我们一边痛饮,一边天南海北地交谈。交谈中我得知:她22岁了,有一个3岁的男孩,但是没有结婚,这里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甚至还有十五六岁就有孩子的。她在赌场的月薪只有一百美元左右,而市区的房子很贵,所以她和父母孩子住在市郊。她还告诉我她们赌场是不允许员工和客人有私下接触的,尽管我们没有谈到赌桌上的事情,但是如果让老板知道我们在一起是要炒她鱿鱼的。我听后暗自庆幸自己在等CLARRA想的周到。
那晚的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夜。看到CLARRA已有几分醉意,我只好说我们白天都还要工作不能再喝了。CLARRA有些意外,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带着伤感的口气说OK。分手时我给她叫了辆出租车并付了车费,又塞给她一百美元,她颇受感动,低着头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忽然一把抱住我并使劲吻了我一下,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SEE YOU TOMORROW”转身上了出租车。此时我才感觉到和她接触过的脸颊上湿湿的,是她的泪。
在此后的几天里直到离开肯尼亚我没有再去WONDERLAND赌场,当然也没有再见到CLARRA。但是我常常会在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拿出她那天晚上送给我的照片,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想着分手时的伤感,默默地给着她最真挚的祝福,祝福这位异国红颜能平安、幸福。
认识CLARRA是我东奔西走的人生中最为美丽的一次邂逅,也毫无疑问地成为我的肯尼亚浪漫之旅中最为浪漫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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