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明月寄相思
又是中秋月圆时,转眼间已经在海上漂泊了15个年头了。
遥想当年刚做实习生时, 在船上过的第一个中秋节还历历在目... ...
2009年我在Ocean Tanker 新造的第一条VLCC上做甲板实习生。船舶航行在印度洋上,恰逢中秋节。船长早早就通知厨房多做几个菜晚上聚餐。晚餐开始时,丰盛的菜肴已经摆盘端上桌了,有生腌螃蟹,香菇青菜,炖石斑鱼,油焖大虾,炸鸡翅,拍黄瓜,果盘,还有下酒的花生米,20 箱啤酒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值班船员之外,其他人不醉不归。兄弟们喝着酒,吹着牛,谈人生,谈理想,谈家庭孩子,这群脸庞黝黑的汉子谈到家人无不露出柔软的笑容。到了聚会的尾声, 我拿出早就买好的卫星电话卡去驾驶台排队给家里打电话。曾经在心里排练好的千言万语,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睛里有点湿润......
人在漂泊四海,似乎年年月月的中秋都只属于别人的团圆。记得那些年里风里带着些粘稠,所有希薄的鄂夷和不屑,原来只是一颗年少轻狂的心,不懂繁华世俗,不知苍海桑田。在沉积多年之间, 渐渐明白之后,团圆不过是人世间最平淡的一种渴望,不论在天涯或是海角。
每当休假时, 我都会努力地去找回自己归于时光里的模样,把乡土归音及街头的声声叫卖用力的嵌入记忆里,把一日三餐的味道和家乡泥土的气息藏在心灵深处。
自己如今成了一名远洋船长,每当看到新上船的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就会让我回想起自己刚走出校门,开始远航的一幕幕。
做实习生时,自己跟着泵匠水手一起在沙特阿拉伯的RAS TANURA港值夜班,如银的月光倾泻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与中东国家特有的气息一起留在记忆里。
做第一期三副时,由于自己经验不足,被要求严格的船长训斥,心里满是不甘与委屈,航行在南中国海上,如钩的月亮钩的心里发疼,正是他们的严格要求,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做二副时候,无论是航行在印度洋还是大西洋,无数个日日夜夜趴在海图桌前改正海图和出版物,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与自己相伴。
做大副时,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来到房间外边,看看天上的明月,想象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有家人的支持与陪伴,尽力去做了,结果就不会太坏。
做船长时,航行于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南北半球,东西半球,过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海峡,霍尔姆斯海峡,英吉利海峡,柔佛海峡,丹麦海峡,直布罗陀海峡等等,进东京湾,芬兰湾等等,航迹遍布各海湾海峡港口,每当抬头看见或如钩或如盘的月亮,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时间擅长叙事,岁月懂得回首,小时候我们向往远方,当我们长大,家变成了最奢望的远方,这最平凡的人间日常里,那双筷子所留存的是最浪漫的团圆故事,是心向往之、步展且长的。
欢笑,是一次次离别的诗意与烟火,是人间最值得的模样。
多年过去了,航行过那么多海域,也沐浴过各国月亮的光辉,却发现最亮的是归家路,这人间诗意里的团圆,藏尽了归途的至味清欢.
多年以后,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又离开了,曾经大嗓门的水手长早就退休了,曾经要求严格的外籍船长也成了传说。曾经带我的三副二副也都成长为资深的船长和海务了,还有的人换了人生赛道,成就了另一番精彩。
云聚来了,被风吹散了;风走过了,云又聚来了。过完了今年的中秋,还有明年的聚守, 唯有与明月寄相思,万里婵娟共此天。
船员帮 帮船员